第十三章 灭世之焰，自天穹而坠

    “它会非常快。”

    伊佐露缇偏头看着艾伦，目光灼灼。

    作为剑士，她当然好奇，虽然艾伦说的那些云遮雾罩的诗词她听得一知半解，但后续的解释还是让她明白过来。

    艾伦的欲望不是向外求，而是往心觅。

    这也让他再次进阶的光之太刀非但没有让剑意更加锋锐，却反而圆润如磐石。

    所以威力没有提升，但是速度快了很多。

    到底有多多？

    快到什么地步？

    她想看艾伦的刀如今有多快。

    艾伦瞅着伊佐露缇的眼，笑了笑，将手腕抬起。

    咔嚓。

    “我们回来了！”

    客厅大门被打开了，红发上沾染着粒粒水珠的爱夏冲了进来，后头梅尔娜反手关上门，将风雨阻隔在门外。

    艾伦转头看去，放下了手。

    “爱夏，你淋雨了。”

    “是啊！”

    艾伦起身就要走过去，梅尔娜赶忙遥遥伸手摆出尔康姿势，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来取毛巾！”

    艾伦瞅了瞅她俩，转过头来。

    “下次吧，得做饭了。”

    伊佐露缇从爱夏身上移开目光，看着艾伦抿唇笑着，马尾辫一荡一荡的。

    “好。”

    ——

    一个小时后，客厅的餐桌前已经满是食物的香味了。

    众人落座，爱夏就在艾伦的右前方。

    只见她瞪大了眼瞅着正对面的空位，诧异问道。

    “洛琪希姐姐这么累么？竟然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

    “呼噜.咳咳咳！！”

    一旁的诺伦正在喝鸡汤，听了爱夏这话赶忙把碗咚得一声放在桌子上，默默缩回了手，端坐在饭桌前。

    人齐了才能吃饭，但无奈这重油重盐的‘中餐’对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经饭的孩子来说诱惑力太大。

    真香。

    她微微转动眼球看向一旁的塞妮丝和莉莉娅，缩着脑袋脆生生开口。

    “抱抱歉。”

    爱夏斜眼瞅她，“没关系，诺伦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哦。”

    诺伦鼻腔发出哼哼声。

    “是是这样么？”

    艾伦瞅着分明同龄但完全两个性格的两人，点头：“洛琪希没醒，如果她醒了会闻着味儿下来的，大家开动吧。”

    叮铃叮铃，汤匙餐叉的动静响起。

    爱夏看着面前的小鸡炖蘑菇，缓缓地以汤匙舀了一勺，放到了嘴里。

    却是并没有夸赞，只是微微眯起了眼。

    微咸，香，鸡肉鲜美，蘑菇里充满着汁水。

    鸡肉的腥味几乎完全祛除，在炖好后收汁后，后为了顾及大家平时基本都是吃炖肉的缘故，将香料撇去，专门加了水又以文火煲了二十分钟。

    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过了。

    是这样的味道么？

    “如何？”

    声音钻入了爱夏的耳中，后者没当回事，因为这肯定是艾伦哥哥在询问伊佐露缇姐姐。

    当时好像也是这样，他先问了洛琪希姐姐，然后问伊佐露缇姐姐味道如何，得到两人的肯定后一直紧绷没有笑容的脸才浮现出一丝微笑。

    但是周围怎么有点寂静。

    爱夏抬眼看向伊佐露缇，却发现后者正瞅着自己。

    爱夏猛地转头看向艾伦。

    黑色的眼瞳中，自己的诧异的脸色有些清晰。

    “如何？”艾伦追问。

    不知为何，爱夏竟是有点慌张，面上却是调整得很快，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艾伦哥哥好厉害！这个叫什么？我以前都没喝到过！”

    艾伦瞥了一眼碗中像洛琪希脚趾大小的小伞菇，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回道。

    “大鸡炖蘑菇。”

    因为是意译的缘故，以阿斯拉语来说，就是大大的鸡炖煮小伞菇。

    爱夏：？？

    她面上一愣，心中自问：不不是小鸡么？自己记错了不成？

    艾伦扫了一眼爱夏的神态，低头喝汤。

    伊佐露缇开口疑惑道：“大大的鸡炖煮小伞菇？为什么要特意强调食材的大小.”

    艾伦随口回道：“因为鸡很大，伞菇很小。”

    伊佐露缇：？？？

    他不理会大伙面面相觑的神态，看了眼外头的风雨。

    “对了，克莱姆是跟冒险者们一起吃饭去了是吧？他们还说了什么？”

    伊佐露缇转头看他。

    “哦，刚才还没有说起这个就说起别的了，师兄你是以为他们来找师兄一起吃晚饭么？”

    艾伦皱眉：“难道不是？”

    “不是哦，贝尔和克莱姆去出任务了，说是冒险者协会发布邀请，请他们协助去看看兵乱情况，他们来是问师兄要不要一起.”

    伊佐露缇一顿，继续说道：“师兄你在洗澡，比较忙，所以他们没见着你就自己出发了。”

    艾伦放下了汤匙。

    “兵乱？”

    伊佐露缇点头。

    艾伦垂眼看着桌面的纹理，突然问道。

    “伊佐露缇，你还记得入城时在咱们之前有人被禁止入城的么？”

    伊佐露缇抬头想了会儿，蹙着弯弯的眉毛。

    “记等等”

    她面色骤变：“师兄你是说”

    艾伦点头。

    “他是士兵，虽然强调自己是冒险者，但他的握刀姿势，手上的茧子的位置，还有过于板正的步伐，都证明了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

    对面的莉莉娅闻言有点紧张，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瞬就要起身扶着塞妮丝逃命，不过在她看向艾伦后，却是快速平静了下来。

    不用紧张目前是绝对安全的

    如此想着，桌子自己的腿被人轻轻拍了拍，转眼，爱夏在旁边笑眯眯地抬眼看自己。

    莉莉娅眸光柔软摸了摸她的头。

    爱夏很乖又很厉害相比同年龄的诺伦小姐来说，更聪明机灵，也坚韧顽强

    她就像石缝中执拗长出的小草，即便自己不那么关心她，这一路上依然在情感上支撑着自己这位不称职的母亲。

    或许女仆训练这种事真应该听艾伦，停下来，转而让爱夏去魔法学校入学。

    日后，她变成一位能辅佐艾伦的有用之人，或许更好也说不定。

    爱夏瞅着莉莉娅缓和下来的紧绷面色，嘴角偷偷抬起。

    也就是百年难遇的魔法天才少女实在学不会米格路德族的念话。

    要不然这会儿高低人都得听傻了。

    不能做哥哥女仆那种事！

    不要啊！

    艾伦的话语声还在继续。

    “在城门外我已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当时并未过多留意，毕竟再精锐的士兵也有当逃兵的可能，而且从战局来看，马尔奇渊该是以灭国收场了，而这纷争地带的东北角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艾伦垂眼，脑海中又想起了老妪推车上的尸体。

    “但是冒险者协会倘若还是忧心兵乱，这意味着他们拥有一些我们所不知晓的情报，而这些情报分明指向了兵乱还有延续下去的可能.嘉尔迪尼亚北边都打没了，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话音落下，莉莉娅的脸都白了。

    艾伦摸着碗沿，却是笑了笑。

    “不过没关系，士兵们留不下他们，那些冒险者实力都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饭，吃过饭后我去冒险者协会走一趟。”

    他喝了口汤，又想起了什么，转眼看向伊佐露缇。

    “要一起么？”

    伊佐露缇板着脸点头，脸色却有些发红。

    艾伦点头，而后又摇头：“不行，我还是自己去，得麻烦伊佐露缇守着咱们家，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北三找上门来，就谈绕告诉他的行踪，让他去冒险者协会寻我。”

    “咱们.家.么”

    “嗯。”

    爱夏举手高呼：“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可以去留下来帮忙！”

    伊佐露缇本还有些害羞，但听见爱夏这话，噗嗤一笑。

    她不担心北三找上艾伦会出意外。

    因为艾伦说了。

    他的光之太刀会‘非常快’，能让艾伦觉得非常快的剑速，那绝对没有任何质疑其光之太刀威力的余地。

    作为剑士，他很明白，在裹挟着斗气的刀刃面前，肉体有多么脆弱。

    威力这种东西，只需要够用就好。

    不会有意外。

    ——

    意外来了。

    十分突然。

    艾伦他们这顿饭甚至还没安全吃完，外头就响起了马车的尖锐刹车声。

    艾伦放下手上的汤匙便冲了出去。

    一架焦黑，破损，几乎坏地走不动的马车停在府邸大门前，周围环绕了足足五十多名士兵，乌泱泱一片。

    肆虐的风雨之中，一道身影正在跟门卫激烈的争执，即便隔着雨幕，哭腔也十分明显。

    “求求你们！大人们！！求求你们！我要求见艾伦大人！救救我的丈夫！！他快不行了，救救他呜.”

    那是猛男哥贝尔的妻子，C级冒险者，并非他们冒险者团队的成员，跟着他主要是负责猛男哥的起居。

    ——中午在大家醉酒后曾经过来将自家丢人的丈夫拖回旅馆，艾伦还曾调侃对方是来‘收尸’，后者只是温婉一笑，捋着额侧的头发对艾伦道谢，一个深深的鞠躬，感谢艾伦在主岛救了自己的丈夫。

    此时她双手颤抖，泪和雨糊了一脸，十分凄惨。

    而来路上的住宅商铺都被这有很多民众都被这么大的动静惊动，纷纷举伞跑出来看情况。

    在看到这么多士兵的扎堆在艾伦府邸之前，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艾伦瞬间撞碎雨幕来到了破裂的马车前。

    入目的场面却让他瞳孔紧缩，只见下午人还好好的贝尔全身焦黑，崴在马车上，任由风雨打在身上，若不是艾伦记得他的体型，甚至都无法分辨这是贝尔！

    这样重度灼伤的冒险者还有足足七位，其中赫然有着克莱姆的身影。

    对方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

    哗啦一声，伞掉在了地上。

    梅尔娜赶忙给几人施展治疗术。

    贝尔的妻子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艾伦转头看她。

    风与雨拍打在他的身上，被一层流奥义遮挡，朦胧的灰色氤氲衣袂周遭，仿佛着了层新鲜出炉的甲胄。

    咔嚓，咔嚓。

    那位统制踩着水赶忙走了过来，先是瞅了一眼周围的镇子居民，凑到艾伦耳旁悄声说道。

    “他们刚才回来时就已经这样了艾伦大人我们怀疑是遭遇到了兵乱但是这不合常理，他们身上”

    他面色极其难看；“是火焰的灼伤，而不是刀伤.他们实力不差不该这样我觉得明日镇子会出现变故大人们最好还是连夜撤离.”

    一旁，爱夏猛地抬头看向阁楼，发现因为隔音太好，洛琪希还在沉睡。

    她咬牙，顶着雨声在艾伦身侧大喊：“我在希露菲姐姐留下的魔术课本上看过，这是魔术！是攻击魔术！而且等级很高！！”

    艾伦转头瞅她，面色隐在风雨中看不真切。

    爱夏一愣，感觉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她伸手就要抓他的袖子。

    抓空了。

    满手的雨。

    紧缩的绿色瞳孔之中，艾伦的身影仿佛幽魂魅影，逐渐被雨水拍打，摇晃。

    此时此刻，在她的余光之中，身侧的密密麻麻的雨线，仿佛被什么极其锋锐的东西掠过，割裂出一个人形的空洞，短暂地在爱夏身侧形成了一条真空的轨道。

    下一瞬，哗啦！

    雨水填充轨道！艾伦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爱夏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府邸的大门。

    咔嚓一声。

    熟悉的人影从大门口走出，他左手反手将门带上，右手拎着骨刺狰狞的短剑，在幽暗的雨幕之中曳行出绿色的缎带。

    掉帧一般，一去一返，又站在了爱夏身旁。

    艾伦转头看向正因为感流也无法捕捉他的身影而错愕的伊佐露缇。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再次转头看向马车。

    一步，便来到车前。

    他俯身，凑到了贝尔的头侧。

    干裂的嘴唇正在颤抖，气若游丝的嗓音从对方开裂的嘴唇里渗出来。

    “跑”

    尾音被吞了。

    因为有更加明显的噪音遮住了他的声音。

    那是周围街道的邻里镇民的惊呼。

    “那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晚上！！”

    “天空！！天空！！快看！！”

    “它朝这边来了！！”

    艾伦头也不抬，只是偏头对着贝尔开口说道。

    “没关系，好好休息，你的伤势太重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贝尔看着艾伦，啪嗒啪嗒的雨水坠在他的脸上

    坠在他的脸上坠在他.

    雨停了。

    夜幕中看不清的面容轮廓好似打上了光，在艾伦的注视中，格外清晰。

    不是好似。

    确实有光，来自于天穹。

    除了艾伦，街道上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雨幕中幽暗的北方天空。

    雨夜中升起了太阳。

    将他们的脸照得惨白一片。

    于千人惊恐的瞳光之中，那灿白色的火焰曳着炽热的橘红流火尾焰，贯穿云层，将空中的乌云瞬间蒸发。

    白色火焰高温核心的直径就足有3000米。

    奇迪这种没有魔术师团的特意抵御的镇子，只需要来一发，就能砸碎四分之一。

    这就是由一位圣级魔术师作引，透支了五百位上级魔术师百分之70%的魔力，准备了足足一个小时，甚至还提前用暴雨魔术增加空气中的魔力含量，准备而出的加强型军团级魔术

    ——闪光炎。

    它裹挟着似要将万物焚毁的威能。

    自天穹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