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她们也干了

    “神山之路虽险，但若连登山的勇气都无，蛇族千年坚守岂非笑话？”

    姬雪若以指尖轻叩案几，声音清冷如碎玉。

    她目光扫过殿中七位长老，见众人神色凝重，忽而扬唇一笑：“诸位长老莫要忘了，蛇族最擅长的便是绝处逢生。”

    柳荫荫的蛇首杖在地面轻顿，新生的轻熟容貌上也透着股坚决：“族长说的不错！想我蛇族曾经人数最少时才三十余人，如今繁衍成百人，靠的可不是怨天尤人！”

    “可蛇血池已毁……”银长老摩挲着颈间银链，眉间愁云不散。

    “神山通天地，我们在这儿找不到的方法，不代表在神山也找不到。”姬雪若指尖划过案上玉简，声音清越如冰泉击石，年纪轻轻却鼓舞人心，“正如我等在此偏安一隅，却不知神山的金鹏族，对妖丹的研究已到了这种地步。料想神山诸族，应该不是只有金鹏族才对妖丹的造化感兴趣。”

    羽挽月已经将她掌握的金鹏族对妖丹的研究成果尽数告知了柳荫荫，其中不乏许多让人振聋发聩的崭新理解。

    例如妖丹异族之间不可嫁接，但妖丹中的玄炁却有办法转移。在妖亡之后，妖丹中的玄炁便会逸散至寰宇，重新与无主的天地玄炁融为一体。金鹏族正是基于这点，才让仙逝的家族老祖成了后辈的养料。

    而正如姬雪若所料，事实上对妖丹的研究各大妖族都在秘密进行。只是金鹏族长本性卑劣、又太过急功近利，将那本可以发扬光大的传承之法，演变成了吸人妖丹的禁忌之术。

    “没错！只要能在神山站稳脚跟，族群存续的困局未必就会没有转机！相反若是因为认定蛇族必将灭族就在这里自怨自艾，那才是真正违背祖辈夙愿的人！”

    赤长老拍案而起，望向银长老的眼神里尽是嫌弃，可望向这位年轻族长的视线里却满是敬佩。

    “赤长老话糙理不糙，无论蛇族是否要绝代，这个夙愿传到我们这一辈终于有了希望，我们怎么也不可能放弃。”花长老罕见认可赤长老的说法，可眉角的粉鳞中还是泛着忧虑，“只是想在神山站稳脚跟绝非易事，神山诸族间的竞争可比我们这偏远地方激烈的多，金鹏族便是血淋淋的例子。依我看，想要改善族人稀少问题的方案有二。”

    花长老心思最为活络，算是为姬雪若出谋划策最多的人，姬雪若便请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方案，便是壮大人口。虽不能靠蛇血池繁衍，但大家别忘了，念酥也是我们蛇族的孩子。只要从现在起让二小姐与游公子多生些，至少蛇族还是有新鲜血液注入的。倘若将来在神山也找不到存续之法，此法倒是可以当作一个延续蛇族血脉的备用方案。”

    “不可！”姬雪若断然打断，语气果决，“人妖结合多生怪胎，我与妹妹也都先天残缺。而且妹妹也与大家说过，念酥由来古怪，绝非是她怀胎所生，而应该是她体内的机缘所化。也正是这个机缘，才让妹妹重铸妖丹、打通灵脉。”

    “族长生无妖丹，二小姐生来灵脉紊乱，然到了今日您二位一样是放在神山中也是惊才绝艳的天骄。所以可见先天有损，后天也可弥补。关键的是，血脉得存续下来。”金长老行礼执言，种族的存续问题显然在她这里是最重要的。

    “金长老是想让我与妹妹身上的悲剧再重来一次不成？！”

    姬雪若玉手紧握，可见骨节，话音一落便吓得殿内霎时寂静，那金长老更是垂首不起。

    少女见状却也是于心不忍，她作为当年嫁接妖丹之事的既得利者，哪里有脸去斥责她们当年的决定。而她们蛇族能延续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牺牲？换作任何一个种族中也是如此，正如这金长老自己，都为了替蛇族闯荡损了根基，恐怕终身都只能止步于化羽下境。

    她理解长老们对种族延续的执念，却也因为她知晓这牺牲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才决心在自己在位期间尽力避免这样的牺牲。

    她顿了顿，语气便也软和了下来：“倘若不是妹妹遇见了自己的机缘，她或许此生都无缘仙道。我不愿再见蛇族有人做出这种不计回报的牺牲，这想法固然天真，却是我自小时起便有的执念。”

    诸位长老闻言皆是默然，比之二小姐，大小姐的成长经历她们更看在眼里，恐怕也正是因为对妹妹的愧疚之心，才让她有了这个执念。

    可这位自小背负起大任的少女，又何尝不是时常在牺牲自己？

    “况且……”姬雪若抿了抿唇，“灵若与游公子的感情得之不易，不该被这般利用。此事不必再议，一切凭他们自愿，不可强加族群大义在他们身上。”

    言至于此，各位长老当然是不再有异议。

    花长老则继而道，“既然扩张人口对蛇族而言难度太大，那么第二个方案便是提升整个族群的实力。柳长老倘若真在年底突破化羽上境，神山大部分妖族定然不敢小觑我等。”

    柳荫荫却摇头苦笑，“单凭我一人之力，如何撑得起整个族群？蛇族自退下神山，便再无洞虚强者，甚至千年以来，连突破化羽上境的都是寥寥无几。可短期之内，又怎可能将整个蛇族的实力都抬到让神山诸族都信服的程度？说到底，无论是六大妖族还是仙祖庙，看中的都是天赋异禀的大小姐，而非是我们蛇族。”

    最后一句话点明真相，这七位长老也不傻，虽然姬雪若一直说的都是对蛇族抛来橄榄枝，但她们也知晓这橄榄枝只是抛给她的。

    银长老两手一拍，便有了思路：“依我看，要不然族长自己在这六大妖族中选一个做门生好了！反正他们示好，也正是看中了族长的无边潜力！这样族长不仅能拿到六大妖族级别的资源专心修行，还不用拖家带口整日为蛇族挂心。只待来日功成名就，再带蛇族回归神山便无人敢再置喙。”

    “尽出些馊主意。”竹长老的点评总是这般毒辣，“那些大妖族在神山外的妖族中寻找天资卓越之辈收作门生，你当有那么好心？虽是有了资源修行，可往后也得受制于人，否则别人凭什么平白无故帮你？而我们族长天纵之才，年方二八便是凝水中境，放眼东瀛也无人可敌，成长起来不过时间问题，谁有资格让她做门生？”

    然而事实上不光姬雪若的天赋震古烁今，就连姬灵若也是一样。十八岁的凝水下境，同样在六大妖族中也难寻一个出来，更别提她是用一年时间就从通脉境迈到了这个境界，足称妖孽。

    竹长老的话也让诸位长老都记起了这对双姝的不凡，彼此对望一眼，像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游苏。

    虽然大小姐的努力也不可或缺，可努力无法让她从一位颇为耀眼的天骄蜕变成别人拍马也难及的顶级天骄。同样的，努力也不可能让一年前还是修行废柴的二小姐进化成如今模样。

    而让她们逆天改命的原因，正是因为游苏的大！机！机缘！

    这鼎炉之体，当真是玄妙至极啊……

    “我不会去做谁的门生。”姬雪若忽然开口，叫醒正胡思乱想的七位长老，“却并非是我姬雪若自恃天资，而是我姬雪若绝不会抛下蛇族独善其身，更不会做有辱蛇族颜面之事。我们蛇族，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神山要进，我们就一起进！”

    赤长老拍案叫好，只觉这位年少的族长对极了她的脾气。

    其余几位虽没附和称赞，却不可否认心底还是被唤醒了几分火热，与蛇族荣辱与共，这本就也是她们的心声。

    “但花长老说的不错，单单靠柳长老一人扛住外界压力太辛苦了，我们需要提升整个族群的实力。那些血脉稀有的妖族比我们人都少，却一样能得到认可，便是因为自身足够强大。然而现在到年底就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紧迫必须要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直到年底，蛇族将倾一族之力，助力七位长老修为精进！”

    姬雪若抬眸望向殿中七位长老，目光如永不偏移的利剑。

    座下七位长老闻言皆是一怔，七张各有魅力的娇容面面相觑。

    最先开口的是最为直板的金长老，她眉头紧蹙：“族长，此举太过冒险！涸泽而渔，终将伤及根本！前前任族长将那蛇山下的火精矿挖尽，导致蛇族收入断增便是先例！若蛇族如今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底蕴也耗尽，却未能在神山站稳脚跟，蛇族将万劫不复啊！”

    “我知晓其中风险。”姬雪若转身，渐沉的暮色洒在她的墨色后摆赏，“但我可以保证，蛇族绝不会底蕴耗尽。”

    “族长是……要与外族交易？”花长老心思最敏。

    “六大妖族皆青睐于我，我可以想办法与他们做交易，换来足够的天材地宝助力各位长辈突破。”姬雪若没有隐瞒自己的计划。

    “族长打算怎么交易？”竹长老问。

    “一些承诺，一位未来的洞虚尊者的承诺。仙祖庙已经有意招揽我做仙官，仙祖庙不给资源，却能给我庇护。那么我就有底气说，我将来一定能突破洞虚。”

    “这么说……族长是打算以个人名义去和他们做交易了？”银长老紧接着又问，然姬雪若也没有否认。

    赤长老的红绸无风自动，嗓音裹着硫磺般的焦躁：“族长！想要短期内提升境界势必要改变根骨。可近日我们蛇族收了这么多的礼，这些礼物里，可有一件真正能淬炼根骨的灵物？这种东西都被每个妖族牢牢攥在手里，又怎是这般轻易交易来的？”

    “是啊，族长莫要为了我们而搭上自己的未来！”香长老对这位不容易的年少族长怜惜不已，“交易简单，还债却难！”

    姬雪若却双手负后，瘦削的背影却在夕阳下洒出大大的影，罩在了七位长老的身上。

    “我意已决，既为一族之长，自当如此。况且诸位长老莫要觉得我是在白费功夫，只要能让诸位长老顺利突破，待我们成功跻身神山，这些投入都将换作更大的回报。”

    殿内一时寂静，几位长老思绪各异，却都不愿自家大小姐为了她们这些老家伙做出这般大的牺牲。

    倘若一定能突破成功，她们或许还会同意，偏偏她们大多数都是卡在自己境界许久的人，又怎敢轻易断言自己一定会突破？

    所以她们都不想让姬雪若作出豪赌，因为赌输了要换赌债的不是她们，赌赢了最大的获利者却是她们。

    仿若心有灵犀一般，六位姹紫嫣红的长老，齐齐将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柳荫荫，眼神中满是期许与忐忑。

    她们都知晓，有一个方法既能让她们一定能精进修为，又不必仰人鼻息——那便是游苏的天生炉鼎之体。

    可这个口，她们谁也不敢开。

    因为她们都知道，以大小姐的骄傲性子，没有官宣她与自己妹婿的私情便是还没准备好，若是知晓她们已经知晓这个不该知晓的秘密，怕是会羞愧地要去死。

    所以这个口，就只有她们中唯一原本就知晓游苏这独特体质的柳长老来开。

    柳荫荫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长老们热烈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她当然也不愿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大小姐为了她们这般牺牲，可又想到游苏还要将机缘赐给她们这群蛇族心腹，心中满是挣扎。

    但她自己都得了这等机缘，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姐妹们去争取机缘呢？蛇族守望相助，可是从不吃独食的啊……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有这六位长老在，她与游苏的事就瞒不住一辈子。她都不敢想大小姐和二小姐知晓此事后的表现，她可是她们最为尊敬的长辈啊！

    但若是她们也干了……那岂不是顺理成章就能将她抢先的事遮掩过去？

    况且，那少年竟敢对她们蛇族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同时不敬，她也还想再挫一挫那少年的锐气，否则真当蛇族无人能治他不成……

    良久，她终是站起身来，朝着姬雪若的背影开口，声音轻却坚定：

    “族长，我倒是想到一个方法，靠我们自己就能实现突破。”

    “自己？不可再寄希望于蛇祖传承，它并非善祖。”

    “不是蛇祖。”柳荫荫只觉这六位妹妹的眼神在催着她开口，“是游苏。我记得当初二小姐曾在神翰舟上向我们提及，那游公子……乃是天炉之体。”

    都是对话好像小水了点，但真是周末比上班还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