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话 狩魔陷阱(8)
类别:
科幻灵异
作者:
我妻寒十字数:7555更新时间:25/09/21 01:37:54
9月8日,上午。
那间没有窗户的审讯室,仿佛成了一个吞噬声音和光线的黑洞。但今天,黑洞里溢出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压抑不住的惨嚎和痛苦的**。
何汐被军官“请”到了审讯室门外。厚重的铁门并未完全关严,留着一道缝隙,仿佛刻意要将里面的地狱景象投射出。
透过缝隙,何汐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多了好几个被绑在刑架上的身影——都是些身高体壮、惯用斧类武器的士兵。他们赤裸的上身布满鞭痕和烫伤,鲜血和汗水混在一起,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说!是不是你泄露了红狐小队的行踪!”
“白色恶魔到底是谁?!你们是不是同伙!!”
“妈的嘴硬!给我继续打!”
拷问官冷酷的逼问声、皮鞭撕裂空气的脆响、烙铁烫在皮肉上的焦糊味、以及受刑者那不成人形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绝望哀鸣……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活生生的、残酷至极的炼狱图景。
何汐站在门外,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手指冰凉,死死地抠着自己的掌心,才能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她甚至不敢透过那道缝隙再多看一眼。
军官就站在她身边,像是欣赏什么杰作一样,听着里面的动静,偶尔还侧过头,用那种温和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对何汐说:
“何汐小姐,你看,对待潜在的叛徒和威胁,我们必须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军营里,容不下任何一丝不确定性。任何可疑的人或者事,都必须被彻底清查。”
“你说是吗,何汐小姐?”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何汐紧绷的神经上。她知道,军官这是在给她施压,在用最直观、最血腥的方式警告她:看,这就是不听话、或者被认定为“可疑”的下场。下一步,只要他愿意,里面那个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的人,就可以是她。
她想救里面那些无辜的士兵,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替她承受这无妄之灾。强烈的愧疚和愤怒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撕裂。可她又能做什么?自身难保,如履薄冰,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成为军官立刻发难的理由。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几乎和恐惧一样浓烈。
不知过了多久,军官似乎“展示”够了,才慢悠悠地让她离开。
何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地方,背后的惨叫声却像附骨之蛆,久久缠绕在耳边。她浑浑噩噩地走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眼看快到午饭时间,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该去食堂帮大妈准备午饭了。或许机械性的劳作能暂时麻痹那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
“何汐姐姐!”就在她心神不宁地走向食堂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紧接着,一具轻盈的身体就从后面扑了上来,两条手臂亲昵地环住了她的腰,脸颊还依赖般地在她背后蹭了蹭。
何汐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经历了昨天下午那“友好”的茶会后,她对林晚星的靠近产生了一种混杂着些许期待和更多不安的复杂情绪。
“林…林小姐?”何汐僵硬地转过身,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你怎么了?”
林晚星抬起头,脸上洋溢着一种天真又热情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我没事呀!我就是想好了,要好好弥补你!”
“弥补…我?”何汐更加困惑了,心底那一点点微弱的期待又冒了出来。
“对呀!”林晚星用力点头,表情无比“真诚”,“昨天听你说起小时候因为同学嘲笑就不敢穿漂亮裙子了,我心里好难过啊!而且我还骂你是……是那个词,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决定要送你礼物,让你重新喜欢上穿裙子!!”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住何汐的手:“快跟我来!”
“去…去哪里?”何汐被她拉着走,一头雾水,审讯室带来的恐惧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冲淡了些许。
“去训练场呀!”林晚星回头,笑得一脸灿烂,“室外地方大嘛!”
“去训练场…送裙子?”何汐更加疑惑了,但还是被动地被林晚星拖着往训练场方向走。心底那份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对漂亮衣服最深处的渴望,被小心翼翼地勾了起来,冲散了些许阴霾。她甚至忍不住开始想象,会是什么样的裙子?会不会是…像她曾经在橱窗外偷偷看过的那种?
走到训练场边缘,何汐已经忍不住,脸上微微泛红,却还要强装出平时那副冷淡的样子,只是眼神里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雀跃,小声问:“那个,什么时候…能送到?”
她这副明明很想要又拼命掩饰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确实有种反差般的可爱。
林晚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她抬手指向训练场入口处:“看!就在那儿呢!”
何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军用卡车正轰隆隆地驶入训练场,扬起一片尘土。
就在何汐疑惑为什么送裙子要用这么大的卡车时,林晚星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向前跑了两步,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整个训练场上所有正在训练的士兵们,清脆又高昂地大声宣布:
“我要送何汐姐姐一百条裙子!!!”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训练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何汐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高调的“馈赠”弄得手足无措,心里却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有点懵,又有点难以置信的…高兴?
然而,下一秒。
那辆卡车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抬起了车斗。
哗啦啦——!!!
根本不是想象中叠放整齐、光鲜亮丽的华丽裙装。从卡车斗里倾泻而下的,是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浓烈恶臭和诡异能量的——被魔核高度污染腐蚀的衣物。
那些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款式,布料被侵蚀得破破烂烂,粘稠的、色彩诡异的污染物像脓液一样附着在上面,不断滴落,甚至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不祥的暗紫色或墨绿色光芒,一些衣物上甚至还能看到狰狞的、仿佛有生命的腐蚀斑块。
这根本不是裙子,这是一车足以让触碰者被严重辐射,腐蚀甚至变异截肢的剧毒垃圾。
巨大的“裙子”山堆在何汐面前,恶臭和强烈的污染能量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窒息。
她脸上那刚刚绽放的、带着羞涩和期待的红晕,在瞬间彻底凝固。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缩成针尖。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一片空白,彻底宕机。整个世界的声音和色彩都离她远去,只剩下眼前这座蠕动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礼物”山。
整个训练场一片死寂,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骇人又荒唐的一幕。
林晚星脸上的甜美笑容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嫌恶,仿佛多看何汐一眼都脏了她的眼睛。
她缓缓走到彻底石化的何汐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淬毒般的声音,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穿吧。”
林晚星看着何汐彻底石化、灵魂出窍般的模样,脸上那冰冷嫌恶的表情渐渐被一种极度愉悦的、近乎残忍的天真所取代。她绕着那座散发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裙子山”慢慢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停在了何汐面前。
“怎么不穿呀,何汐姐姐?”林晚星歪着头,脸上挂着故作困惑的恶毒笑容,声音甜得发腻,“你不是说,你最喜欢裙子了吗?小时候盯着橱窗看,看得眼睛都直了,连黑板上的‘肥猪穿公主裙’都舍不得挪开呢!”
“肥猪穿公主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何汐的心脏,让她猛地抽搐了一下,脸色由苍白转向死灰。
林晚星仿佛没看见她的痛苦,或者说,她正尽情欣赏着。她绕着那堆污染物慢慢踱步,用夸张的语气继续道:
“哦~我懂了!”她猛地一拍手,声音拔高,确保每一个竖着耳朵听的士兵都能听见,“是不是嫌这些裙子不够‘好看’呀?也是呢,和你初中那些身材曼妙的女孩子比,你穿多漂亮的裙子也不过是一坨会动的五花肉!!”
她故意拖长了“身材曼妙”两个字,语气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
“不过没关系呀!”林晚星的笑容越发灿烂恶毒,“你爸爸不是最会给你‘买’裙子了吗?跟着小三跑掉之前,没给你留几件好看的?哦对了——”她拖长了音调,仿佛刚刚想起什么惊天秘闻,声音里充满了“同情”和“惊讶”:
“我忘了,你爸爸不要你了呀!!你妈妈呢?哦,你妈妈也不管你,只顾着自己打游戏呢!!啧啧啧……”林晚星摇着头,用一种打量垃圾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何汐,“难怪呢,没人教也没人养,连条像样的裙子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的,心里嫉妒得发狂,嘴上还要说不屑,说那是矫情的女人才喜欢的东西?!!”
她精准地、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何汐昨天在痛苦中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
何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哎!真是可怜呢!不像我——”林晚星继续说着,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优越感:“我爸爸可是最~爱我了!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看我身上这条裙子,好看吧?是我爸爸特意从贸易之城最好的裁缝那里,花了好多好多钱给我定做的呢!他说只有我这么纤细漂亮的身材才配穿!!”
她猛地停下,手指直指何汐,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刻薄:
“而你呢?何汐姐姐?你爸爸宁愿跟着外面的野女人跑掉,都不要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妈!!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妈是不是也懒得管你,随便你像头猪一样胡吃海塞啊??所以你才会变成这肥头大耳的样子?!!”
“我有爸爸疼,你有什么?啊?”林晚星步步紧逼,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快意,“你有一身甩不掉的肥肉,有一个不要你的爸,一个不管你的妈!!和一群讨厌你的同学!!哦,现在可能还要加上我们这些觉得你恶心的人!!”
林晚星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突然拍了下手,像是想起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啊!对了!光有裙子怎么行呢?还得配上合适的‘妆容’和‘首饰’才对!”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等着的士兵立刻小跑着送上来一个小巧的、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盒子。林晚星接过盒子,慢条斯理地打开。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首饰,而是几块颜色诡异、仿佛在渗着粘液的…腐烂的魔物肉块。那刺鼻的腥臭和腐败味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裙子山”的味道。
“你看,”林晚星用两根手指,极其嫌恶地捏起一块还在滴着粘稠液体的腐肉,像展示珠宝一样递到何汐眼前,语气却充满了恶毒的兴奋,“我记得你说过,你初中那些‘好朋友’们,喜欢叫你肥猪,还在黑板上画猪鼻子和猪耳朵,对不对?”
何汐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不好的预感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
“他们真是太没品味了!”林晚星故作不满地撇撇嘴,随即又笑得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子,“猪猪那么可爱,怎么能用来骂人呢?不过呢——”
她突然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将那块湿滑粘腻、散发着恶臭的腐肉,狠狠拍在了何汐的脸上,正正盖住了她的口鼻。
“呃——!!!” 何汐猛地瞪大了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难以形容的腐烂腥臭瞬间涌入鼻腔,几乎让她当场呕吐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林晚星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高大士兵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肩膀。
“别动嘛,何汐姐姐,妆还没化好呢!”林晚星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冰冷如毒蛇。她拿起另一块同样恶心的腐肉,“啪”地一声,又贴在了何汐的另一边脸颊上。
“你看,这样圆嘟嘟、肉乎乎的多可爱呀!是不是特别符合你那些同学对你的期待?”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块最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肉,不由分说地、几乎是用砸的力道,按在了何汐的额头上,冰冷却带着诡异油腻感的触感让何汐一阵战栗。
“还有这个!”林晚星拿起最后两小块腐肉,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创意光芒,“我记得…黑板上的画,猪耳朵是在这里的,对吧?”她说着,用力将那两块肉狠狠摁在了何汐的太阳穴两侧。
“完美!”林晚星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何汐此刻的模样——满脸贴着腐烂的肉块,整个人因为极致的羞辱、恶心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一个被玩坏后随意丢弃的、丑陋不堪的木偶。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有些人面露不忍,但更多的是恐惧和事不关己的冷漠。
林晚星却仿佛完成了什么伟大的艺术创作,她甚至拿出粉红色的小巧相机,对着何汐此刻屈辱至极的模样,“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缓缓吐出,她拿起来,炫耀似的在空中挥了挥。
“看啊!何汐姐姐!”她的声音扬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才是最适合你的造型!比你初中同学在黑板上画的时尚多了,对不对?”
她走到何汐面前,将那张照片几乎怼到何汐失去焦距的眼睛前,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何汐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你爸爸不要你,你妈妈不管你,你同学嘲笑你欺负你……”
“不是因为他们坏,也不是因为你胖……”
“而是因为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恶心的东西!!!别幻想自己是什么受欺负缺爱的可怜小孩了,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寄生虫,害人精!!社会败类!!你那些被你恶心到的同学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听懂了吗?!!这些垃圾才和你绝配!!因为它们和你一样,又脏,又臭,让人碰一下都嫌恶心!!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说完,她猛地抽身,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拿出洁白的手帕用力擦拭着刚才碰过何汐的手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胜利者的鄙夷。
“我们走。”她对那两个士兵吩咐道,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士兵松开了手。
失去了支撑,又被那极致的精神打击彻底摧毁了意志,何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脸上那些恶心的腐肉和魔核粘腻地贴着她的皮肤。她甚至失去了呕吐的力气,只是像一具空壳一样,蜷缩在尘土里,蜷缩在那座象征着无尽羞辱的“裙子山”前,身体偶尔因为无法抑制的生理性恶心和绝望而抽搐一下。
周围训练场的士兵们渐渐散去,没有人上前,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卷起尘土,夹杂着魔核污染的恶臭和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残酷。
……
训练场上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锥心的羞辱,像一层粘稠的污垢,紧紧附着在何汐的身上和灵魂上。她没有再看林晚星一眼,也没有看训练场上任何一个人,只是僵硬地、沉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像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朝着最近的洗手间走去。
冰冷的水哗哗地流着。何汐用力搓洗着脸颊和手臂,仿佛想将刚才听到的那些恶毒话语、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一并洗刷掉。水流冲走了表面的污渍,却冲不散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和屈辱。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眼圈却倔强地没有红,只是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收拾好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才重新走向食堂。那里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获得片刻喘息的地方。
刚推开食堂的后门,一股温暖而熟悉的食物香气便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些许萦绕不散的阴冷。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只见血宴竟然擅自变回了人形。那抹本该禁锢在斧中的邪红身影正大光明地斜倚在案台边,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捻着一片生菜叶把玩。他侧对着她,正对忙着和面的大妈扯着嘴角,语调是那种惯有的、拖长了尾音的、带着几分魔性魅惑的慵懒腔调:
“……所以说啊阿姨,您别看她现在这副硬邦邦、好像碰一下就要扎手的样子,”他指尖一弹,菜叶精准落回筐里,“我家Master啊,骨子里可是软得一塌糊涂……”
何汐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大妈正忙着和面,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哎哟,真的啊?小何汐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血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没回头却知道她来了,低笑一声,继续对着大妈,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她听清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又似情人般的低语:
“几次三番差点被人弄死,痛得爬都爬不起来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其他人。啧,您说傻不傻?”他摇着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可那猩红的眼底深处,却翻涌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疼惜和专注,“明明手抖得斧头都快握不住了,还非要挡在别人前面……真是蠢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红衣在厨房的水汽中像一抹氤氲的血色。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僵在门口的她,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恶劣又迷人的弧度,带着一丝侵犯性的玩味:
“不过嘛……我就爱看她这副明明脆弱得下一秒就要碎掉,却还强撑着假装自己无坚不摧的,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这话轻佻又邪性,像羽毛搔过心脏最不设防的角落,何汐的耳根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热意,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慌和恼怒覆盖。他怎么能……怎么能把这些她深埋的、不愿被任何人窥见的软弱,如此轻易地、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血宴!你闭嘴!谁准你变回来说这些的!!”她厉声喝道,试图用愤怒掩盖慌乱,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血宴非但没闭嘴,反而轻笑一声,几步便逼近她面前。他无视她的怒目而视,微微倾身,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睫毛,那双深邃的红眸像要将她吸进去。
“怎么?我说错了吗?Master?”他压低声音,语调缠绵又危险,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恶意温柔,“还是说,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你……!!”
“别这么急着发脾气嘛,阿姨还跟我好一顿夸了您呢。她说您干活特别麻利,学得也快。我就说嘛,我家Master什么都厉害……”他笑嘻嘻地,全然没察觉何汐的异常,只是本能地想把自己感受到的所有温暖和肯定都塞给她。
何汐呆呆地看着他,看着旁边笑着点头附和的大妈。
训练场上那些冰冷恶毒的话语、那些嫌恶鄙夷的目光、那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礼物”……仿佛一场遥远而模糊的噩梦。而眼前,血宴那戏谑又温暖的笑容、大妈手中散发着面粉香气的面团、厨房里咕嘟咕嘟炖着汤的温暖气息……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巨大而突兀的、近乎不真实的暖流。
“Master?”就在这时,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她身上残留的、极淡的污染物的刺鼻气味,或许是她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敛去的、崩溃过的痕迹。他脸上那戏谑玩味的笑容瞬间淡去,眼底的红光倏地沉静下来,变得深不见底,甚至透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是谁欺负你了?!”他忽然冷下来的嗓音,惊得何汐的心脏猛地一缩。
就在这一瞬间,那一直死死压抑的委屈和惊惧,混合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难言的情绪,猛地冲了上来。眼眶无法控制地骤然一热,视线迅速模糊,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安静地滚落下来。
血宴脸上的慵懒和戏谑彻底消失了。他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样子,眉头微蹙,那双总是盈满邪气的红瞳里,清晰地映出一种近乎无措的情绪。他想抬手拥抱她,却又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硬生生顿在半空。
大妈也吓了一跳,担忧地看过来:“哎呀丫头!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跟阿姨说!”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关切地围过来。
何汐猛地低下头,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她不能扑进任何人怀里,那种软弱的姿态不属于她,但她也没有推开血宴,两人就这样轻轻地依偎在一起。
可就在这时,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身影:棕色短发上翘着一根宛如小草的呆毛,碧绿眼眸曾盛满让她心动的温柔,深蓝色大衣下是如今只会对别人展开的怀抱……
颜。
这个名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她所有即将失控的情绪。这份未曾熄灭的爱意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下意识地抗拒任何过于亲密的温暖与靠近。
因此,那刚刚抬起、想要示好或接受这份安慰的微小冲动,被她猛地,几乎是狼狈地掐灭在心底最深处。
她急速地后退一步,猛地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用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背对着他们,肩膀绷得紧紧的,声音硬邦邦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时的冷硬:
“……我没事。是刚才……处理垃圾的时候,灰尘进眼睛了。”
血宴看着她骤然疏离僵硬的背影,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插进口袋里。他眼底那丝无措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晦暗难明的神色所取代,嘴角重新扯起那抹惯有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
“是~吗?原来只是灰尘啊……”他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刚才那个瞬间流露出冰冷杀意和无措的人不是他,“那Master下次可要小心点,毕竟——”
他话音未落,何汐已经近乎仓皇地快步走向灶台,粗暴地抓起菜刀,开始用力剁着案板上的食材,发出沉闷的声响,试图用这噪音掩盖一切。
血宴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紧绷的背影,红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随即又被一种势在必得的邪气所覆盖。
而何汐的心湖深处,却在刀起刀落的间隙,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极细微的涟漪。
血宴这家伙…偶尔…也不是那么讨厌。
但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更用力的剁砍声狠狠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