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忠骨与血仇

    灵防局总部，指挥中心巨大的全息投影浮现虚空，映照着诸葛彦凝重的侧脸。

    他正与伏羲界八大主理人之一，执掌刑律与治安的莫无炎进行跨界通讯。

    “莫主理，”诸葛彦的声音透过灵蕴波传递，带着一丝紧迫感，

    “伏羲界各处节点，可有游鹰的踪迹？”

    全息影像中，莫无炎眉头紧锁，缓缓摇头：

    “诸葛先生，伏羲界如今已无暇他顾！我们这里……也出了天大的乱子！”

    诸葛彦心中一凛:

    “何事？可否一叙？”

    “近三日！”莫无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

    “伏羲界各大主城，刑司死牢、黑狱，接连被劫！更有诸多声名狼藉的富商巨贾离奇失踪！现场皆无激烈打斗痕迹，唯有一些目击者语焉不详的惊恐描述……”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脸色极其难看：

    “他们声称……看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怪物！羊身人面，眼目生于腋下，虎齿森然，利爪如钩……如同……如同从最古老的壁画中爬出的噩梦！”

    “饕餮？！”

    诸葛彦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亲身经历过洪荒历史幻境的他，瞬间将那些描述与记忆中那头贪婪无度的太古凶兽对上了号。

    “不可能！”诸葛彦斩钉截铁地否定，

    “洪荒逐鹿终战，饕餮侍于蚩尤身侧，已被炎黄联军斩杀！形神俱灭！绝无复生之理！”

    莫无炎沉重地点了点头，对诸葛彦的论断表示认同：

    “诸葛先生所言极是。伏羲界所有历史典籍记载，皆明确饕餮早已陨落。但……如今所有的线索都诡异地指向了它！那股吞噬一切的力量，绝非寻常妖魔所能为！”

    诸葛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脑如同精密的计算机高速运转。

    饕餮已死，形神俱灭……能完美复刻饕餮本源吞噬之力，并以基因序列将其再现于世的……当今世上，只有一人能做到！

    就在他心中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刹那！

    “诸葛先生——！！！”

    指挥中心的合金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陈金银突破炼虚时沾染的神兽之血未及清洗，周身还残留着狂暴的四象之力，双目赤红如血，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冲了进来！

    他脸上混杂着愤怒与惊恐，声音嘶哑地咆哮：

    “游鹰！是游鹰！他……他化作饕餮巨口！把我师父……把孝先师父吸走了！！！”

    陈金银的话如同最后的铁证，所有的推测瞬间串联成冰冷的现实！

    诸葛彦猛地转向通讯光幕中的莫无炎，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疑：

    “莫主理！基本可以确认了！那所谓的‘饕餮’，正是游鹰所化！他以九黎基因锁秘法，模拟了饕餮的吞噬本源！”

    莫无炎闻言，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但随即又化为深深的困惑：

    “可是……诸葛先生，游鹰他……为何要这么做？恕我直言，被他抓走的那些人，皆是恶贯满盈的刑徒，或是为富不仁奸商巨贾！他这般行径，从某种角度来说，倒也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诸葛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讥讽，

    “那风孝先呢？！他一生忠勇正直，何曾作恶？！为何也遭他毒手？！”

    诸葛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对着莫无炎正色道：

    “莫主理！游鹰的目标绝不仅仅是‘除害’！他掳走孝先，必有更险恶的图谋！请您立刻在整个伏羲界发布最高级别的警戒令！动员所有可战之力！一旦发现游鹰的踪迹，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务必将其拖住！并第一时间通知我！此事，关乎两界存亡！”

    通讯光幕中，莫无炎这位高权重，同时也是悟道强者的主理人，面对诸葛彦这近乎命令的话语，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愠怒。他脸色凝重至极，缓缓点头，声音沉凝：

    “诸葛先生放心！唇亡齿寒之理，我等岂能不知？伏羲界上下，必倾尽全力，阻止此獠！一有消息，即刻通传！”

    通讯切断。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陈金银粗重的喘息声和仪器低沉的嗡鸣。

    诸葛彦目光冰冷地扫过星图，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取着所有空间节点数据。游鹰……你到底把孝先带去了哪里？你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冥界。永恒的灰暗笼罩着干涸的冥河沟壑。

    游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落在布满巨大裂缝的河床边缘。他心念微动，肩膀处基因序列微调，那张狰狞的饕餮巨口再次浮现。

    伴随着一阵令人不适的蠕动和低沉的呕声，风孝先的身影被巨口“吐”了出来，踉跄几步才站稳。

    一脱离那充满贪婪吞噬之力的空间，风孝先立刻调动体内磅礴的冥力，幽暗的光芒在体表流转，戒备地看向游鹰，冰冷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不屈的敌意。

    游鹰看着他那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模样，嘴角扯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

    “孝先，好久不见。”

    风孝先冷哼一声：

    “兵主真是贵人多忘事！磐石屿血战，这才过去几日？”

    游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舒展开，带着一丝刻意的追忆：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天，磐石屿上，你凭一己之力，击败了我麾下数名四阶基因锁初期的战士，战力确实不俗。”

    “少废话！”

    风孝先打断他，昂起头，脖颈线条绷得笔直，透着一股源自骨子里的刚烈与尊严，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今天落到你手里，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皱一下眉头，我风孝先就不算好汉！”

    看着风孝先这副宁折不弯的模样，游鹰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更深的欣赏，他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风孝先，话锋陡然一转，带着玩味的试探：

    “啧啧......这么硬的骨头，真是难得。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当年在北冥妖界深处，你跪在你曦和面前，瑟瑟发抖，涕泪横流，求他清醒过来的样子……怎么跟现在判若两人呢？”

    “你——！”风孝先脸色瞬间剧变！那段与游鹰一同深入妖界试图唤醒曦和的过往，被游鹰以如此轻佻的方式揭开。

    他眼中怒火升腾，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执念压下，声音坚定：

    “他是我风孝先立誓追随的主人！即便他身陷魔障，他也依旧是我的主人！我跪他，求他，有何不妥？！此乃忠义！”

    “好！好一个忠义！好一个忠勇双全的汉子！”

    游鹰抚掌，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但随即话锋却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风孝先的信念核心，“我欣赏你的气节！但是……”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变得冰冷而尖锐：

    “你跟错了人！认错了主！”

    “哈哈哈哈.......”

    风孝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放声大笑，

    “我主张曦和！论品行，光风霁月，心怀苍生！论实力，人皇血脉，当世顶尖！即便当年身堕妖道，亦是因遭奸人背叛！你？有何资格在此妄议我主？！”

    游鹰并未动怒，反而点了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认同”：

    “我当然不是质疑曦和的品行。别忘了，我曾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亦是我此生最钦佩之人。” 他话锋再次一转，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咬向风孝先的出身：

    “但你不同……风孝先！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是阿姓一族征北将军的直系后裔，对吧？”

    风孝先一愣，不明白游鹰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是又如何？我阿姓一族，世代尊人皇伏羲为主！后蒙人皇恩典，赐同姓‘风’，此乃我族无上荣耀！与你有何干系？”

    “荣耀？呵……”游鹰发出一声充满嘲讽与怜悯的嗤笑，缓缓摇头，如同看着一个被蒙蔽了千年的可怜虫，

    “看来，你对你们风氏一族真正的历史……一无所知啊。难道你们的族长风九烛，从未向你们这些后辈，提起过那位‘征北将军’真正的结局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

    风孝先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单纯的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搅得一片混乱。

    游鹰踏前一步，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住风孝先惊疑不定的双眼，一字一顿，如同重锤敲击在风孝先的灵魂上：

    “意思就是——”

    “如今的风氏一族，固然尊人皇为主。但你这一脉的先祖，那位‘征北将军’……”

    “他，是被人皇伏羲亲手斩杀的！”

    “你风孝先身上流淌的仇恨的血脉！你誓死效忠的张曦和，正是斩杀你先祖的仇人之后！”

    “你效忠的，是你血脉源头的死敌！”

    轰——！！！

    如同九天神雷在脑海中炸响！风孝先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摇头，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混乱：

    “不……不可能！族长说过！娲皇陨落后，我族心生魔障，行差踏错，开启了北征之祸！是人皇归来，拨乱反正！他念在娲皇遗泽，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将我族囚于甘木秘境，静思己过！这是我族罪有应得！如今主人更是打破樊笼，大赦我全族！此乃再造之恩！怎会是……怎会是仇人？！”

    他声嘶力竭地反驳着，试图用族长的教诲和曦和的恩情来驱散这可怕的指控，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显露出内心的巨大动摇。

    “罪有应得？再造之恩？”游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步步紧逼，

    “风九烛告诉你的，不过是粉饰太平，让你们安心效忠的‘故事’！他敢告诉你，当年人皇伏羲回归，看到你们阿族北征的战场上，炎帝军队节节败退的场面？”

    “他敢告诉你，你那位‘征北将军’先祖，不过是威胁到了伏羲好友炎帝神农的统治地位吗？”“他敢告诉你，那些所有追随北征的战士，是如何被人皇亲手埋杀，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的吗？！”

    “他敢告诉你，他为了保住自己的长生之体，将北征大军所有将士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吗？”

    他指着风孝先的心脏，声音如同诅咒：

    “你的血脉里，刻着的是仇恨！不是感恩！你效忠的，是灭你祖脉的仇人之子！风孝先，你认贼作父，愧对先祖！”

    “不……不会的……族长不会骗我……主人他……”

    风孝先只觉得天旋地转，信仰的支柱在游鹰冰冷残酷的话语下，开始出现道道裂痕。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无尽的痛苦和迷茫几乎将他吞噬。

    看着风孝先濒临崩溃的模样，游鹰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幽光。

    他知道，这颗名为“真相”的毒种，已经深深埋进了这颗刚直单纯的心中。忠诚与仇恨，将在其灵魂深处展开最惨烈的厮杀。

    他不再逼迫，反而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换做是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敌人’的话。”

    他抬手指向遥远太昊界的方向，语气诚恳：

    “去吧。孝先。回到你的主人，或者你的族长身边。亲口去问他们！去问张曦和，当年人皇伏羲，是否亲手斩杀了你的先祖征北将军！去问风九烛，当年伏羲回归，是否血洗了北征军团！”

    “我游鹰，绝不阻拦你追寻真相的脚步！”

    他顿了顿，看着风孝先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身影，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发明显，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笃定：

    “而且，我相信……”

    “当你得知那被掩盖的真相后……”

    “你，一定会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