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孝先遇袭

    三日流逝。

    那片悬浮于冥界灰色天幕之上的金色混沌，如同亘古不变的巨眼，漠然注视着下方死寂的世界。混沌深处，无形的涟漪荡开，一只毫不起眼的蝇虫穿透空间屏障，悄然回归。

    蝇虫悬停于混沌之中，身形微颤，瞬间化为本相。

    “我要的‘养料’呢？” 混沌之音如同冰冷的洪钟，在游鹰的意识中轰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为何只身一人回来？”

    游鹰不语，基因序列再次转换。

    轰！

    庞大的饕餮之身骤然显现！它狰狞的头颅高昂，布满利齿的巨口如同通往深渊的门户，猛地张开到极限！

    “吼——！！！”

    一声沉闷的咆哮在混沌中震荡！饕餮巨口如同倾倒的山谷，无数人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中喷涌而出！数万之众，瞬间出现在混沌之中！

    这些人形貌各异，神态不一。有的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怯懦与绝望；有的则状若疯魔，双目赤红，对着无形的虚空疯狂咒骂嘶吼，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有衣着华贵却满脸油滑狡诈的商人；也有浑身戾气，脸上布满刀疤的江洋大盗......他们共同的特征，便是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恶业”气息！

    游鹰冷冷地注视着下方混乱的人群，赤红的兽瞳中毫无波澜，如同在看一堆待处理的垃圾。

    混沌空间内顿时金光大作，下方那数万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所有的咒骂、哭喊、求饶声戛然而止！他们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被强行抽离！那是他们的灵魂本源，是生命消逝瞬间逸散的“冥魄”！

    无数道灰色光流，如同百川归海，从数万具瞬间失去生机的躯体上剥离出来，被那混沌意志引导着，化作一道污浊驳杂的巨大洪流，轰然注入下方冥界大地那条巨大干涸的冥河沟壑之中！

    轰隆隆……

    冥魄洪流撞击在干裂的河床上，激起漫天灰黑色的死寂尘埃。然而，那浩瀚的冥魄洪流涌入宽逾百里、长无尽头的巨大沟壑，就如杯水车薪，整条冥河，依旧干涸，毫无复苏的迹象！

    “远远不够......”

    混沌之音再次响起，那漠然中透着贪婪，仿佛一个无底深渊在索求着更多。

    饕餮巨兽形态的游鹰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重新化为人形。

    游鹰站在混沌边缘，看着下方那条吞噬了数万冥魄却依旧毫无变化的冥河，眉头紧锁，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焦躁：

    “不够？！伏羲界所有大型城池的刑司死牢、黑狱，连同那些臭名昭著的匪巢，都被我扫荡一空！你要的‘恶人’就这么多！难道要我凭空变出来不成？！”

    “恶人不够......那就......”

    “休想！” 游鹰猛地打断，斩钉截铁，眼中爆发出不容置疑的厉芒，

    “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我游鹰，绝不会动他们分毫！这是我的底线！”

    混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数息之后，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早已预料到游鹰的反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退让”姿态，抛出了真正的目标：

    “倒也不必如此......吾思虑再三，确有一人，其存在本身，便蕴含浩瀚冥源，一人之效，可抵百万凡俗生灵之魄。”

    “谁？” 游鹰心中一沉，不祥的预感升起。

    “风孝先。” 混沌之音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当年，人皇后裔为救此人性命，不惜抽取整条冥河本源，炼化为至阴至纯的‘冥晶’，强行逆天改命！此子本源已彻底转化为至精至纯的冥力，更兼其修为已达炼虚之境......若能以他为养料，冥河重现指日可待！”

    风孝先！

    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投入游鹰心湖。那个曾共同深入北冥妖界的孝先！那个忠勇的战士，与九黎战士极其相似，游鹰很欣赏孝先，发自内心不愿伤害他！

    “不行！” 游鹰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商榷。

    混沌再次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施展更高明的诱惑：

    “兵主重情重义，吾亦感佩。不如......各退一步？”

    它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诚恳”的妥协意味：

    “你只需将风孝先请来此地。吾以冥界天道之名起誓，绝不伤其性命，更不会损其本源！只需他以其独特的冥力本源，协助吾炼化后续收集的冥魄，剔除其中怨念杂质，取其精华灌注冥河。兵主，你看......是否两全？”

    不伤性命，不损本源，只是协助炼化？

    游鹰眼中剧烈挣扎。对风孝先的欣赏与情谊，与对第五阶力量的极度渴望、以及对“净化世界”的偏执使命激烈交锋。

    磐石屿的惨败，诸葛彦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再次刺痛了他的神经。他需要力量！需要尽快突破！

    “如果......” 游鹰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金色混沌，直视那无形的天道意志，

    “我把风孝先带来，你却违背承诺，我游鹰定将这冥河河床，连同你这片混沌之地，彻底粉碎！永绝此界生机！”

    那决绝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混沌深处。

    混沌之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好。”

    游鹰不再多言，转身。基因序列微调，朝着太昊界的空间节点疾射而去。

    太昊界，灵防局总部幽深的训练森林。

    古木参天，枝叶蔽日，只有稀疏的光斑洒落林间。风孝先一身劲装，抱臂而立，神情专注地看着眼前盘膝而坐的陈金银。

    此时的陈金银，周身气息鼓荡，已达化神巅峰的临界点，四象虚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在他身后明灭不定。

    “切记，” 风孝先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灾业降临那一刻，便是你与过往肉身彻底割裂之时。需放弃一切对皮囊的执着，引动本源核心，敞开胸怀，主动接纳那灾业之力！以本源为炉，灾业为火，方能淬炼出真正的炼虚之躯，脱胎换骨！”

    陈金银睁开眼，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丝憨厚又迷惑的神情：

    “师父，我听人说，这灾业之力，跟每个人的本源属性息息相关。像曦和师爷当年突破时，天降焚世灾火；水生师叔突破，引来天海倾覆之劫；师父您突破时，则是地涌九幽冥气......那我这四象之力，天道到底会给我降下个啥玩意啊？心里没底，慌得很......”

    风孝先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咳......这个嘛......为师也不甚清楚。我风氏一族世代相传的四象之力，真正达到炼虚境之上的......恐怕只有近万年前那位征北将军了。可惜......”

    他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复杂，

    “他老人家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便陨落在征伐北疆的途中了。”

    他看着自己这个天赋异禀却又时常“糊里糊涂”的徒弟，无奈地拍了拍陈金银厚实的肩膀：

    “不过，你小子虽然平时糊里糊涂的，说什么都一知半解，但这身根骨天赋，却是实打实的怪物！每次突破大境界，不都是这么凭着本能就稀里糊涂闯过来了吗？这次，为师相信，也一样！”

    话音刚落！

    嗡——！！！

    天空的光线毫无征兆地瞬间黯淡下来！仿佛有一块巨大的黑布瞬间蒙住了天空！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天道威压骤然降临，锁定了空地中央的陈金银！

    “来了！”

    风孝先瞳孔一缩，身形瞬间暴退至十里之外的一处高坡，目光如电，紧紧锁定徒弟。

    陈金银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周身四象之力本能地沸腾，形成一层厚重的护体光罩！

    下一刻，异变陡生！

    轰！轰！轰！轰！

    陈金银周身四个方位的空间被狂暴的力量悍然撕裂！

    东方——震耳欲聋的龙吟撕裂长空！一条威严的青色巨龙率先探出狰狞的头颅！然而紧随其后，空间裂缝中竟又钻出数条形态各异的强大龙族！有通体赤红的赤血蛟龙；有毒雾缭绕的碧磷毒龙；甚至还有体型稍小却迅捷如电的螭龙！群龙咆哮，龙威交织，将东方天际彻底化为龙族领域！

    西方——惊天动地的虎啸撼动山林！一头煞气冲天的白金巨虎踏碎虚空！其身后，空间裂缝中涌现出狻猊、睚眦、狴犴等诸多狮虎状的神兽虚影！它们或咆哮，或低吼，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陈金银，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南方——清越穿云的鸟鸣响彻云霄！烈焰缠绕的朱雀神鸟浴火而出！而在其身后，空间裂缝中流光溢彩，青鸾、火凤、重明等神禽纷纷显化！烈焰、罡风、神光交织！

    北方——大地轰鸣，坚硬的岩层如同豆腐般被顶开！背负玄甲蛇尾盘绕的玄武圣兽缓缓升起！其厚重如山的龟甲上，竟浮现出霸下、负屃、蒲牢等以防御著称的神兽虚影！它们虽未主动攻击，但那沉重如山的威压，牢牢封锁了北方所有退路！

    四象为引，万兽降临！它们将陈金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在核心，狂暴的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狠狠撕扯向陈金银的肉身！

    咔嚓！咔嚓！

    陈金银那坚韧无比的护体光罩如同蛋壳般瞬间破碎！恐怖的巨力加身，他的皮肤寸寸开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全身各处迸射而出！

    “呃啊——！”

    陈金银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狂暴力量的撕扯下开始扭曲变形，眼看就要被彻底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异变再生！

    陈金银那喷洒而出的的鲜血，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缠绕上那些正在撕扯他的神兽虚影！

    青龙的乙木之气、白虎的庚金煞气、朱雀的离火之精、玄武的癸水之华，乃至那些神兽虚影所蕴含的同源力量，竟被陈金银的血液如同海绵吸水般强行汲取！

    轰——！！！

    血光冲天而起！陈金银那破碎的肉身在血光中瞬间消融！所有的血肉、骨骼、乃至逸散的神魂碎片，都化作最精纯的四象本源，与他吸收而来的万兽之力融合！

    一个由四象本源与万兽之力构成的巨大光茧，在空地中央瞬间成型！光茧表面，青龙盘绕，白虎咆哮，朱雀振翅，玄武镇守，更有无数神兽虚影流转不息。

    远处的风孝先，一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如释重负又充满自豪的欣慰笑容。

    “果然......我就知道......这小子，就是个靠本能吃饭的怪物！”

    风氏一族断承万年的四象炼虚之道，竟真的被这个“糊涂蛋”徒弟，以最蛮横的方式，硬生生闯了出来！

    就在风孝先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徒弟成功突破的喜悦与松懈之中时！

    异变骤生！

    他身后不远处一棵古树枝头，一只普通林鸟身体毫无征兆地膨胀！

    砰！

    逆羽横飞！一只缠绕着凶煞之气的大手，精准无比地抓向风孝先毫无防备的后颈！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风孝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炼虚境强者的本能让他体内的元婴疯狂运转，精纯磅礴的冥力瞬间透体而出，在身后形成一面厚重的幽冥甲！

    嗤啦！

    那大手蕴含的力量恐怖绝伦！风孝先仓促凝聚的冥力护盾被轻易洞穿！大手去势不减，五指如钩，眼看就要擒住风孝先的颈椎！

    生死一线！

    风孝先瞳孔缩成针尖！炼虚境特有的“虚化”神通瞬间发动！他的脖颈乃至整个上半身，在千分之一的刹那变得虚幻！

    唰！

    游鹰那志在必得的一抓，竟如同穿过一片虚无的幻影，直接从风孝先虚幻的脖颈中穿了过去，抓了个空！

    “虚化？！”

    游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被更浓烈的急迫取代。他深知此地距离灵防局总部太近，一旦被风孝先缠住片刻，惊动了坐镇总部的诸葛彦，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拖！

    游鹰眼中凶光爆闪！基因序列在局部瞬间完成超速调整！他左侧肩膀的肌肉骨骼猛地扭曲、膨胀、裂开！

    吼——！！！

    一声充满贪婪气息的咆哮响起！游鹰的左肩之上，赫然撕裂开一张流淌着腥臭涎水的恐怖巨口——正是饕餮之口！

    这张巨口出现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轰然袭来！

    风孝先脸色剧变，只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瞬间攫住了他！他体内的冥力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运转瞬间迟滞！他拼尽全力想要再次虚化或遁走，但那张饕餮巨口散发出的吞噬法则，竟隐隐克制了他的冥力本源！

    恐怖的吸力如同无形的枷锁，将风孝先牢牢束缚！他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卷向那张狰狞的巨口！

    “师父——！！！”

    远处，那巨大的四象光茧轰然破碎！刚刚完成重塑肉身，突破至炼虚境的陈金银，恰好目睹了这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他周身青龙之力瞬间爆发到极致，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青色闪电，不顾一切地朝着游鹰扑来！

    然而，就在陈金银动身的瞬间！

    饕餮巨口猛地闭合！风孝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巨口之中！

    得手的游鹰，看都没看暴怒冲来的陈金银一眼。他体内基因序列再次调整，化作细微不见的蝇虫，彻底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再无半点踪迹可循！

    轰！！！

    陈金银裹挟着狂暴青龙之力的身影狠狠撞在游鹰消失的地方，却只将地面轰出一个巨坑，震碎了大片林木！

    “师父——！！！”

    陈金银落在地上，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环顾四周，神念疯狂扫荡，却再也捕捉不到一丝一毫属于游鹰或风孝先的气息！

    森林重归死寂，只剩下陈金银粗重的喘息和无边的愤怒在林中回荡。